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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貂

  相传,在清朝乾隆年间,关东长白山脚下那尔轰一带的崇山密林里,从山东来了一伙找猎的,共有十多个人,由把头张云福老汉带领着,一年四季住在山上。猎手们打围行猎,和和气气,不论打到啥珍贵的飞禽走兽,都放一堆,然后由张云福老汉带人到船厂卖掉,换回钱来大家分,置办生活用品。眼见着,山上一青一黄又一白,时令一暖一冷又一寒,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。
  这一年又到了年关,腊月三十这天,猎手们烀上了各种各样的野味,搬出自己酿的山葡萄酒。太阳刚卡山,他们就吆五喝六地端起粗瓷大碗,一边喝着酒,一边吃着手扒肉。三碗酒下肚,猎手们便玄天二地地讲起自己打猎的本事来,还有的哼着小调……直到三星挂上树梢时,他们才一个个东倒西歪,睡在熊皮褥子上。
  猎手中有一个叫杜长顺的小伙子可没睡着。他这年才二十一二岁,长得像块芥菜疙瘩,闷闷地不愿吱声。刚才在酒桌上听大伙说,怎么在南山打个虎,在北山打个豹,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。他勉强喝了两口酒,就蔫巴登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,装上一袋蛤蟆烟,抽起来。也难怪,这一年,他在山上转悠了一年,连个野鸡、山猫也没打着,更不用说未婚妻给岳父要的那条熊皮褥子了。说枪法,杜长顺是夜打香头、昼打铜钱的手;论本领,他是下套挖阱、寻踪码迹,样样精通的人。可今年,从打下头场雪到现在,啥也没打着,他明明是瞄准了猎物,可是一搂火,眼前就有一条黑影。枪响了,黑影也散了,眼前连个野兽毛也没落,把他气得直骂。想到大年初五,哥们就要下山卖皮货去了,可是他……嗨,白拿人家卖皮货的钱,回去和那没过门的媳妇说个啥呀?
  破马架里,猎手们鼾声如雷,木头拢起的火也着落了。杜长顺的脸埋在浓浓的烟雾里,无精打采的。忽然,他听见窗户外边有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喊他的小名:“小顺子,小顺子……”他一激灵爬起来,对着窗户问:“谁呀?”外面没人回答,只听林涛呼呼的吼叫声,一股股冷风把破窗户纸刮得哗哗直响。杜长顺走过去,从破窗户眼往外一瞧,黑乎乎的像锅底,啥也看不清。他转身嘟囔着:“真怪呀,哪有人哪!”
  他又重新装上一袋烟,刚要擦火,就听外面的声音又在说:“老弟……我赶路……走得累了,想抽口烟,解解乏。”那声音好像是个半语子,舌头不会打弯。
  杜长顺急忙问:“你是谁呀?快进屋暖和暖和吧!”外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又像说:“老弟,我……着急赶路,就不进屋了,你把……烟袋从窗户眼递……递过来,我……抽两口烟,就……就走!”
  杜长顺听他说得挺急促,好像有什么要紧事,马上说:“你等着,我把烟递过去!”说着,他把刚才新装上的那袋烟,擦火点着,又扯着前衣襟把黄铜烟嘴擦了擦,从窗户眼伸了出去,只见烟袋锅一撅,“咯噔”一下,外面叼住了烟袋嘴。“吱啦”一声,烟袋锅里通红通红亮了一会儿,就暗了,变成了烟灰。杜长顺看着烟袋锅发呆了,心里琢磨:我这烟是有名的关东烟蛤蟆头哇,冲得蝎虎,就我这样能抽冲烟的也得抽上十多口,他怎么能一口就抽了呢?
  “老弟,你的烟……真好抽,再给我装……装一袋!”外面那声音似乎又说起来。
  杜长顺赶忙又装了一袋,点着烟,从窗户眼伸了出去。“吱啦"又一声,满满的一袋烟又变成了烟灰。杜长顺看到这情景,心里犯了嘀咕:“从前,听老辈人说,长白山里有一个山神爷,经常下山跟人要烟抽,这能是……?”想到这儿,他觉得头皮发炸,后脊背发凉。
  “哈哈……哦……哈哈”,外面一阵狂笑。这笑,把杜长顺吓得浑身筛糠,手也哆嗦起来。“老弟,再……来一袋!”外面仿佛又嚷上了。
  杜长顺定了定神,心里合计:管他是什么东西,你就是山神,今年和我过不去,让我挨冷受冻白挨累,也别怪我无情。他狠了狠心,一回手,取下挂在墙上的老“土枪”,对外边说:“你等着,我给你装袋炯!”“好,好哇!”外面高兴得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答应着。杜长顺匆匆忙忙装好火药和炮子,还拿一个铁蛋子装进了枪筒。然后麻利地把枪筒从窗户眼伸出去大声说:“你叼住哇!”“好啦!”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外面应声“扑通”一下,像推倒一口袋粮食,接着噼里扑通地响了一阵,就没有动静了。
  杜长顺胆突地摸到外屋,在木头垛找了一个大松树明子点着,来到窗户底下一看,只见窗户台上有摊血迹,地上半尺厚的雪被扑腾了一大片,一行似熊非熊的脚印往沟外去了,脚印旁还有滴滴拉拉的血滴。杜长顺急忙回屋,操起猎枪,装好药,也顾不得和猎手们打招呼,一个人码着血印就撵过去了。
  将近半夜子时,醉眼朦咙的猎手把头张云福老汉,招呼大家起来接“财神”。一时间,青年猎手们点上香,供上兽肉,点燃了松树明子做起祷告来。张把头屋里屋外转了一圈,发现杜长顺不见了,大声喊起来:“谁看见小顺子啦?……”大伙纷纷回答说没看见,走到他的床铺一看,一尺多长的烟袋,搁在窗台上。张把头一拍大腿说:“坏了,小顺子可能让神接去了!咱们快去找找!”
  他刚要领着大伙去找,屋门“吱扭”一声开了,在暗夜中,只见影影绰绰地走进来一个胖胖的黑脸老头,穿着棕色缎子棉袄,棕色缎子棉裤,脖子上围着一条黑围巾,两只眼珠溜圆雪亮,骨骨碌碌乱转,一进门就用半语子声音呜啦呜啦地说:“一张嘴成两张嘴,又抽烟又喝水。”一连念叨了两遍,一屁股坐在杜长顺的床铺上,拿起烟袋,在烟荷包里挖了一袋烟,擦着火,点着烟,抽起来,一口一袋,嘴里抽烟,后脖梗子冒烟,真怪!这一下可把猎手们闹愣了,目光都集中在张把头脸上。
  张把头使个眼色,不让大伙吱声,问道:“你喝酒不?”“不喝!”黑老头瓮声瓮气摇摇头。张把头又问:“接神的酒喝不?”“喝!”张把头打开一坛山葡萄酒,端了过去。黑老头用手拉了拉围巾,一弯腰,抱起了酒坛子,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。
  再说,杜长顺背着猎枪,点着松树明子,码着血印追了一阵,看见那条血印绕了一圈又回到破马架来了。他看见木头火烧得红彤彤,可一点声音也没有。他觉得奇怪,扒着破窗户眼,往屋里一看,地当间大伙围着一个黑老头。这时,黑老头把一坛酒喝剩下一半,放下坛子,呜啦呜啦又说:“漫山遍野走,又抽烟,又喝酒。”说完抓起酒坛子,又咕咚咕咚喝起来。这一切,杜长顺看得真真亮亮,心里明白了七八分。
  他蹑手蹑脚打开房门,从箱子里掏出一包红矾,随手放进一坛启封的酒里。
  黑老头把一坛酒喝个精光。“还能来一坛吗?”“别说一坛,再……再来十坛,我也能喝!”张把头走到外屋,正要搬酒坛,突然发现了杜长顺,吓了一跳,刚想说话,杜长顺摆摆手,指了指放红矾的酒坛子,张把头会意,捧起药酒坛子就进了屋。“来,来,来,再喝一坛!”张把头说着把坛子递了过去。黑老头抹抹嘴巴上的血,抱起坛子,一仰脖咕咚咕咚喝起来。不大一会儿,一坛药酒下了肚,一头栽倒在地上,嘴里淌出了哈喇子,两腿两脚还蹬搭了几下。
  大家凑过去,点起松树明子细看,哪是黑老头啊,原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兽,有牛犊子一般大,像貂不是貂,像熊不是熊,一身棕黑色短毛绒嘟嘟,油汪汪,脖梗子出了一个大窟窿。大伙急忙围上来,有的说耗子精,有酌说是貂精……七嘴八舌乱嚷嚷。张把头捋着胡子说:“听我爷爷讲过,早先年,这长白山一共有两只‘貂精’,通人情,说人话,都是几百年的山宝了。可这个能不能是呢?我也说不准。赶明个儿,下山到皮货市场,肯定有识货的。”大家听张把头说得在理,就不再争讲了,赶忙动手,把这怪物的皮剥下来,钉在墙上。
  一晃,过了破五。太阳刚见红,张把头就招呼猎手们装爬犁,准备下山。大家纷纷把一年里猎获的兽皮从屋里往外捣弄,张把头说:“把小顺子得的这张皮子,放在最下边,别让它丢了,来的可不容易呀!”不一会儿,四辆大狗爬犁车就装得满满登登的。张把头和杜长顺坐在一个爬犁上,一声吆喝,一辆辆狗爬犁箭射的一样,顺着树林子里的雪地跑起来,朝船厂赶去。
  到船厂这天,天上飘着鹅毛大雪。说来也怪,三辆狗爬犁都落满了积雪,惟独张把头和杜长顺的这辆,一片雪花也没落。你看吧,大雪一落到离爬犁一人来高,就好像有气给吹跑了。咦,真怪呀!猎手们又惊又喜又纳闷。
  爬犁赶到皮货市场停下来,大伙准备到客栈里歇歇脚,打打尖。这时,从商行里走出一群穿大氅的皮货商,有汉人、蒙古人、色目人,还有俄国人。他们在爬犁周围转了一圈,然后目光都集中在杜长顺这辆爬犁上。一个嘴里叼着雪茄烟的黄胡子俄国人,蓝眼珠一转,操着生硬的汉话说:“爬犁上的,什么货?”杜长顺厌恶地信口说:“什么货,山货!”“把货全都卸下来!”黄胡子动手翻了翻爬犁上的皮子。一个汉人翻译凑过来说:“他让你们把这个爬犁上的皮子都卸下来,他想买,这可是个好机会呀!俄国人手里的钱老鼻子啦!”“谁稀罕他的臭钱!我们还饿着肚子,得吃饭去!杜长顺把鞭子插在爬犁上,抬腿就往客栈里走。
  一个汉族皮货商急忙拦住了杜长顺,说:“您先把这皮货卸下来,我们看看。一会儿吃饭,我请客,我请客!”张把头看商人们都诚心诚意要看皮货,就叫杜长顺把虎皮、豹皮、熊皮一张一张往下扔,最后露出那张怪物皮。
  黄胡子一见,伸手抢过去,连声说:“哈拉少,哈拉少!”(好,好!)他回头对翻译哇啦哇啦讲了一通。翻译说:“俄国人愿意出大价钱买这张皮子。”
  这时,汉族皮货商也凑了过来,抖开皮子看了看,倒吸了一口凉气,眼珠子盯住不动了,心里想:这是稀世珍宝哇!我要买到手,献给乾隆皇帝的亲家、当朝军机大臣和坤,定会升官发财……想到这,他急忙说:“这皮子我买了,我买了!”说完,他赶忙跑进客栈,让客栈主人准备酒席。
  黄胡子拿着怪物皮,追问杜长顺:“你要多少钱?”
  杜长顺心想,这张皮子能值多少钱呢?这个价钱也真不好定。他一把从俄国人手中夺回皮子,和张把头向客栈走去。
  汉族皮货商从客栈走出来,说:“各位请吧,酒席已摆好啦!”张把头说:“我们喜欢吃大煎饼,老豆腐!”转而又一想,恭敬不如从命,他是奔咱皮子下茬子,先看看他识不识货!“伙计们,入席吧!”猎手们呼呼拉拉把圆桌围个溜溜严。桌上山珍海味,鸡鸭鱼肉摆个溜满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张把头问他:“那货怎么样?”汉族皮货商说道:“你们猎获的这张皮子委实珍贵,不知要多少钱?”张把头用筷子指指杜长顺道:“小顺子,你看要多少钱?”这下可难坏了杜长顺,他站起来,在地上走来走去,愁得一拍巴掌,“唉”一声。汉族皮货商是个乖巧人,精通买卖经,忙说:“要十万两银子?”杜长顺一听,吓了一跳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伸直了两腿。“要十万八千两?”皮货商又喊起来,“好,好,咱们就一言为定,一言为定!”
  这时,黄胡子领着翻译走了进来,听说要十万八千两白银,他瞪起蓝眼珠,说:“我给你二十万两白银!”说着,从大氅兜里拿出一张画,上面画着一个野兽,正和杜长顺捕获的怪物一个模样。黄胡子说:“画上是熊貂,亚历山大皇帝要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汉族皮货商也拿出一幅画,上面也画着熊貂,他说:“我们大清皇帝也要,这是国宝!”
  张云福老汉听到这,他想起来了:哎呀,老辈人说过,这熊貂是无价之宝呀!“你们都不用争了,我们不卖了!”张老汉说,“既然是国宝,我们就分文不要,献给朝廷!伙计们,明天进京献宝!”黄胡子和汉族皮货商听了这番话,都目瞪口呆。
  后来,猎手们既没进京,也没献宝,他们卖完了皮货,换回了油盐酱醋,带上那张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熊貂皮,赶着狗爬犁,又回到了白雪茫茫的长白山深山老林去了。

  讲述:张  富(69岁,满族,农民)
  记录:吴强稼  张亚波  李晓峰
  时间:1986年采录于东丰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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